【周叶】流光（44）
周泽楷得到这个消息时，轮回刚赢了雷霆，确定晋级下一轮。而嘉世的对手是蓝雨，两战皆负，遗憾出局。
事实上，周泽楷已经分辨不出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觉，也许有失落，也许有遗憾，而他选择面无表情的接受这一切，硬生生的吃下去，忽略掉里面的酸甜苦辣。
“诶，嘉世啊……”身边有谁没头没脑的感叹着。嘉世对于很多职业选手来说，代表着一个传奇，它的沉浮自然无可避免的聚集着众人的关注。
“也许到时间了。”“什么到时间了？”“我是说叶秋大神啊，毕竟出道七年了，会不会是到极限了……”
议论持续着，周泽楷懵懵中只捕捉到三言两语。
……到极限了吗？周泽楷不愿意去深究，他默默离开围观的人群，拎起自己的背包，独自一人回到寝室。夜晚房间里漆黑一片，他没开灯，仰天躺倒在床上，手机就放在身边，QQ已经登陆，聊天界面上只有他一人的留言：前辈，我刚看到比赛结果了。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个对嘉世来说相当难熬的夜晚，似乎说什么都显得虚情假意，但周泽楷又觉得自己不能不说话。
叶秋肯定比任何人都不好受，此时自己更应该陪在他身边。
QQ没有回应，周泽楷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队员们各自回寝的动静。比完赛，议论完，无论多唏嘘，最终还是吃饭睡觉，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们还有下一场对决，不可能为一支出了局的队伍过多驻足，毕竟，在绝大部分轮回人的心里，嘉世离得很远，是曾经的王者，是一年只遇上五六次的对手。
但周泽楷不一样。
那里有他最爱的人。
周泽楷不知道嘉世还会怎样发展，也不愿意去想叶秋之后又会遇上些什么，他强迫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忘掉，然而同伴们说的话却如野草滋生般悄然出现在思绪的一角，只露了一个头，便越变越多，再也抹消不去。
七年——对于职业选手来说，绝对算得上高龄，体力与反应速度都会由巅峰逐渐下降，这种竞技状态的衰落是谁也阻止不了的。毫不夸张的说，叶秋在这个年龄退役绝对算不上突兀，可对于周泽楷来说，却显得突然，让人毫无防备。
他从出道到现在，只认识了叶秋两年，还曾信心满满的发誓要战胜嘉世、打败叶秋。
时间就像一条巨大的沟壑，横在他们之间，残忍的吞噬了叶秋最意气风发的那些时光，而后无情的嘲笑着周泽楷的迟迟到来。
叶秋会退役吗……当这几个字眼跳出来时，周泽楷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答案是肯定的。
也许很快，也许再过上几年，叶秋会退役，周泽楷自己也会，没人能在这个职业的舞台上留一辈子，即便是留，也不会再和原来一样。周泽楷记得这个赛季在玄奇战队遇见老队长张益玮时，自己是有多惊讶。张益玮已经不是选手，而是转身成为了教练。
比赛后，他们私下单独聚了一次。周泽楷问老队长现在还好吗，张益玮回答说适应的不错，就是不能上场比赛，偶尔心痒痒的。那个时候，张益玮羡慕又有些无奈的表情周泽楷至今都记得。
他无法揣测张益玮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很享受赛场，那种与同伴们为了冠军而奋战的感觉就像熊熊燃烧的大火，炙热而浓烈。
这样的舞台谁也不愿意离开。
叶秋应该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周泽楷突然涌起一阵不安，毫无来由的，他猛的翻身坐起，抓起手机，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想得出怎样的结论。
这时，QQ滴滴两声，强行将他拽回现实。
是叶秋，“我也看到你们的比赛结果了，恭喜。”
“前辈，还好吗？” 周泽楷直接了当的问道。
叶秋隔了一会儿才回复他：“说实在的，不怎么好，不忙的话，陪我说说话吧。”
这简单一句话搅得周泽楷内心如台风过境，一片狼藉。“好。”他立刻说道，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周泽楷半天才反应过来叶秋听不见。
他按下视频通话的请求，但请求立刻被拒绝了。
一叶之秋：就用写的吧。
看不到表情，听不到声音，也就无法知晓冰冷的屏幕背后藏着怎样一个叶秋。周泽楷一时有些郁结，之前得到嘉世淘汰消息时那些被选择性遗忘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堵着他的胸口，漫过他的眼眶。
周泽楷赶紧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让肌肉的紧绷传遍整个面部，再缓缓的松开。
这是很久以前别人教他放松的方法，感觉好一些了，周泽楷深吸一口气，低头给叶秋回信。
一枪穿云：刚回来？
一叶之秋：回来有一会儿了，刚上线而已。你们下一场是对微草，怎么样，有信心没。
一枪穿云：尽力而为，会赢的。
一叶之秋：嗯，气势不错，继续保持，说不定我会去现场给你加油。
一枪穿云：前辈会来吗？
一叶之秋：看看吧。
一枪穿云：那我会努力的。
一叶之秋：哈哈哈，我不来你也得努力啊！
叶秋贴了个叼烟的小人头，得意的坏笑着，语气一如即往的轻松幽默，如果不是白纸黑字，周泽楷几乎要怀疑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但也正因为此，就更加没法确定叶秋是否真的心情好一些了
周泽楷想再聊一会儿，但叶秋说还有事，先行下了线。下线前叶秋让周泽楷安心准备比赛，周泽楷问夏休什么时候能来找他，叶秋没有回。
第二天，周泽楷难得睡过了头，还是被江波涛喊起来的。他一边道歉，一边飞快往嘴里塞包子。大伙让他吃慢点，把他的迟到当成百年难遇的奇事，周泽楷不好意思的笑笑，将昨晚的混沌统统打包放到内心最深处，整理好心情，积极投入备战。
四天后，轮回和微草的比赛开始。经过几番激烈交战，两队一胜一负，罕见的进入第三场加赛。那三场比赛前后，周泽楷都没遇见叶秋，对方也没有和他联系。每次上台前周泽楷都会往看台上扫视，似乎这样做，心里的斗志就会更强一些。
最后，微草战队胜出，进入大决赛，迎战百花战队。
现在想来，G市那晚的聊天就像一个大大的玩笑，命运完美的避开了所有选项。张佳乐没能向叶秋报仇，王杰希也没继续和蓝雨纠缠不清，旧恨又添新仇，最终微草凯旋而归，张佳乐则收获了他职业生涯的第三座亚军奖杯。
命运弄人。
轮回排名第四，完美达成俱乐部赛前定下的目标。队员们信心高涨，互相按着手背发誓，来年一定要拿个冠军回来。
回到S市，周泽楷受到俱乐部高层的重重夸奖，账户上多出一大笔钱，到底有几个零，没去数过。他实在没什么心情，紧张的比赛一结束，原本全部扑在荣耀上的心思就空了出来，腾出空空荡荡一大片空间，等着他把叶秋放进去。
自那晚之后，他和叶秋的QQ就陷入了沉默，叶秋像是从他的世界里凭空蒸发了，一次也没回过信。周泽楷给苏沐橙打过两次电话，对方都为难地说叶秋现在不太方便，至于为什么不方便，苏沐橙没解释。周泽楷只能推测叶秋可能很忙，也就没有冒冒然的跑去找人。
在空下来的时间里，周泽楷找齐了嘉世这两年来所有的比赛录像，一遍遍的看，一遍遍的分析。他甚至一反常态，关注起自己一向不愿读的专栏，甚至包括一些论坛，去搜集嘉世的动向，关注别人对嘉世和叶秋的分析评论。队友开玩笑说他变成叶秋大粉丝了，周泽楷笑笑也不否定。
叶秋没联系，周泽楷却每天雷打不动的在QQ上留言，讲讲天气，聊聊两人都感兴趣的事情，翻出那几张曾经和叶秋一起游戏的账号卡，有空时上线看看，看能不能和叶秋遇上。
他知道，叶秋不会轻易的选择依靠别人，但他想让叶秋知道，自己随时都在他的身边。
这样日子过了约一个多礼拜，给叶秋的留言密密麻麻铺满好几页，周泽楷看着一叶之秋不在线的状态许久，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翻涌的不安，下决心写上：前辈，我明天来H市。
他不提自己什么时候到，心想就在嘉世楼下等，绝不打扰叶秋的工作，只要见上一面说几句话就行。
就在他写完，准备订汽车票时，门卫处给他打来了电话。
“周队，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里有一位客人，说是你朋友，要找你。”
“朋友？”周泽楷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急吼吼的问：“叫什么名字！”
“他说叫叶修。”
周泽楷丢下话筒三步并做两步的往楼下跑，舍不得浪费时间踏最后几阶楼梯，小腿一撑，直接跳了下来。远远的，他已经能看见玻璃自动门外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个双肩包，戴着顶棒球帽，在烈日下擦着下巴上的汗滴，正和门卫处的保安们攀谈。
“叶……”周泽楷差点喊了出来，又赶紧刹住，临到门前反而减小了步子。
他怕会忍不住抱上去。
叶秋看到他，笑盈盈的冲他挥挥手，周泽楷下意识的就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脸。
“周队，这是不是你朋友？”保安们很仔细，因为经常会有粉丝们想要浑水摸鱼进入俱乐部，近距离见一见他们的偶像。周泽楷赶紧点头，张了张嘴，憋出一句：“快、快进来，外面热。”
他领着叶秋往里走，叶秋走前不忘和保安说声谢谢，并分了两只烟给他们，可把那两个老烟枪乐坏了。
这段时间俱乐部里人不多，队员们们有的回家，有的出去玩，还剩下一些普通行政人员。这些人都没见过叶秋，看他和周泽楷走在一起，也就一并微笑致意。周泽楷走得很快，叶秋差点跟不上，他们从通道拐进二楼会议室，那里现在没人使用，周泽楷飞快锁上门，张臂一收，就把叶秋抱了个结结实实。
他把鼻尖埋进叶秋肩窝，深深吸了两口气。叶秋大概刚抽过烟，身上有淡淡的烟味，直到这股味道完全充满了鼻腔，深入到肺里，循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周泽楷才觉得有了些实感，这些天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幽幽落了地。
他将嘴唇贴在叶秋脖颈处，浅浅的吻着，手指深深插入发丝间，固定住他的脸，直接吻了上去。两人就像是在荒漠中饥渴许久，终于遇见了绿洲，唇舌激烈交缠，抢夺彼此口中的津液、氧气，一吻下来，均是气喘吁吁。
周泽楷抵着叶秋的额头，留恋的蹭了蹭他的鼻尖，问：“为什么不联系？”
叶秋缺氧的厉害，缓了片刻，才回道：“有点事，在忙。”
“QQ不回。”
“一忙就忘了开。”
周泽楷听到忘了两字，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往叶秋嘴上咬了一口。察觉到自家恋人的不满，叶秋捏捏他的后颈，放软声音，哄道：“我这不人来了补偿你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