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Exhale（46）
那之后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飞机滑行在云层之上，偶尔传来轻微的颠簸感。许多人选择睡觉来打发枯燥的机上时间，周泽楷毫无睡意，他扭头去看身边的叶修，叶修闭着眼睛，几根发丝从他额角滑落，轻轻挂在睫毛上。
周泽楷心头一动，伸手去拨叶修手指，刚碰了一下就被叶修飞快挠了下手心。
他在装睡。
然而此时此刻，周泽楷却一点都不希望叶修真的睁开眼。事情来的太突然，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下了飞机，有专车送他们去下榻的酒店，领房卡时，仍是按照之前集训期间的分组。周泽楷走进房间，将行李往桌上一摆，回头对孙翔说：“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换房间。”
孙翔愣了一下，立刻涨红了脸：“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就……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
周泽楷掂量着他这话的可信度：“不能影响比赛。”
“当然不会！”孙翔叫道，“比赛和这个是两码事。”他说着挠了挠头，抬眼看了看周泽楷的脸色：“你……你真的和那个叶修……”
周泽楷看着他不说话。孙翔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吃过晚饭，周泽楷出了门。孙翔早就找借口溜出去了，虽说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很快能调整过来，但从目前来看，那天的画面对他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
要知道如今孙翔是他们轮回必不可少的战力之一，将来整个团队的战术都将围绕他们两人的配合展开。周泽楷其实并不担心孙翔的职业操守，也愿意相信对方不会将个人情绪带进比赛当中，但毕竟是曾朝夕相处的同伴，被如此生硬的对待，心里多少会有些郁闷。
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别人对同性恋的反感与敌意，之前总觉得就算被人曝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等真正遇上了，才发现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而此时叶修看似退让实则步步为营的话语也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他在提醒他，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成为一名同性恋。
周泽楷不知道答案。
尽管自身的成长经历使他对传统婚姻缺乏足够的兴趣，但是否真的要和一个男人共度一生又完全是另一个概念。沉默有时比否定更为残忍，他想起很久之前叶修曾说过的一句话，性与性向是可以完全分开的，而那个时候的叶修是否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天。
正这样想着，余光里忽然捕捉到叶修的身影。对方正立在花坛边抽烟，双手插兜，略低着头。
周泽楷没有靠近，只远远地盯着那点火光出神。一明一暗间，叶修似乎感应到什么，扭头朝这边看来。周泽楷往后一退，飞快走开了。
夜晚，苏黎世的街头因世邀赛的举办热闹非凡。到处装饰着荣耀世邀赛的宣传海报与彩旗，周泽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时遇上国内的荣耀迷请他合影签名。
一开始他还尽量给予配合，后来索要签名的人越来越多，他便找了个机会溜走。这一溜就不知道溜到了哪里。
好在苏黎世也不大，正在周泽楷试图向当地人问路时，忽然听有人问：“是……周泽楷吧。”
对方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以为又是粉丝，周泽楷正想着是否要撒个谎，却听对方叫道：“果然是你，你的样子几乎没怎么变啊。”
……认识的？
周泽楷仔细端详起对方的长相，模模糊糊觉得有些印象。
“张简，”男人指了指自己，“和你一个初中的，还记得我吗？”
张简……张简……张……啊。
周泽楷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张简问他。
“嗯。”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不肯认我呢。”张简显得很高兴，“你现在这是？”
“散步。”
“哦哦，散步啊……那，那你现在有时间不，请你喝一杯？”
周泽楷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见他不说话，张简恳求道：“我只想叙叙旧。”
周泽楷想了想，最后同意了。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小酒吧。张简点了两杯饮料，道：“之前看到世邀赛的新闻，就想着你会来，就特意跑过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么凑巧，真是老天爷帮忙了。”
周泽楷没吭声，垂眸盯着面前的饮料，心不在焉地听张简滔滔不绝回忆当年读初中的趣事。他在想，这世间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偏偏让他在这个时间点再遇上张简。
张简是他的初中同学，经常在生活学习上主动帮忙照顾。周泽楷一度将张简当作交心的朋友，却不知对方对他好，是有别的因素在里面。
周泽楷不知道这算不算命运对他的无情嘲弄。他曾经因为张简的告白刻意疏远，导致两人形同陌路，然而如今自己却也迷上了个男人。
手腕一动，银链子轻轻滑过腕骨，张简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张简问道，但问完自己先笑了，“看我这话说的，大名鼎鼎的轮回战队队长，哪能过得差啊。”
周泽楷礼节性的微笑。
“说起来，你怎么会想到去玩荣耀的，我记得你妈妈不是想让你出国学琴吗？”
周泽楷含糊一声，不想多做解释。
看出他的敷衍之意，张简没有继续追问，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换了个话题：“你结婚了吗？”
周泽楷抬头看他。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问问。”张简说。
“……没有。”
“这样啊，我看你手上戴着链子，还以为是女朋友送的。”
周泽楷看着对方，忽然有了某种预感，果然，下一刻，张简就在桌子下握住了他的手。
“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我想知道，我……还有机会吗？”
待回到酒店，时间已是很晚。周泽楷一路低着头，心里琢磨着事。
“你晚上去哪了？”
突然，耳边响起声音。周泽楷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见叶修叼着烟，从另一个方向慢慢踱了过来。
